朋友是用来维持高度的。想当年,马一鸣的这句话震慑住了全班同学,也让很多人都对他敬而远之。至此,他被孤立了,这种被孤立更像是他的自我孤立。作为毕业后还能与他保持联络的人,我不免汗颜。马一鸣在我面前并没有表现得高高在上,以此佐证他的非凡理论,即他的存在毫无疑问维持了我的人生高度,但这种反常现象恰恰显示出他的刻意为之,让我总是无来由地紧张。他对我心存善意,而我含羞带愧,总觉得无福消受。关键在于,我想摆脱
1 出于职业习惯,我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半个小时。接待我的女管家告诉我,“我的病人”此刻正在花房里晒太阳。我或许不自觉地流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她进而解释道:“林小姐陪着他。每天的上午或下午,只要阳光足够好,汪老先生都会被移到花房里晒一个小时左右的太阳。”林媛媛和汪艾是夫妻,花舍里的工作人员却都以“林小姐”来称呼她,不叫“汪太太”或“汪夫人”。 这是因为汪艾成了植物人,一睡就是几十年的缘故?抑或是他
1 凤栖苑的位置实在是好。它地处杭城市中心,用老杭州人的话说,这块地在老城门(武林门、艮山门、凤山门、清泰门、望江门、候潮门、清波门、涌金门、钱塘门和庆春门)以内,属于正宗的杭城。就拿凤栖苑边上的那块地来说吧,轻轻松松就拍出了杭城新楼王的价格。一平米动辄十几万,好家伙,谁听了不得惊叹一声。 可是话说回来,凤栖苑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只有地段了。和大多数拆迁安置房一样,凤栖苑的外墙涂有一层淡黄色的涂料
1996年秋天吧,乒乓球运动员、前世界冠军庄则栋应一棉集团文化体育基金会成立之邀来吴,他的日本籍夫人佐佐木敦子随行,一起陪同的当然还有吴市的大小政府官员、体育官员。记得那次剪彩活动相当隆重。红地毯从厂门口铺到办公楼门前足足三十米,子弟学校的女生穿着统一的裙子,举着小红旗夹道欢迎。我们的董事长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像个日本人一样使劲地鞠躬握手,脸上的笑容放飞了一般。我们厂一年前升级为集团,产品供不应求
纸张粗糙的日历被他随意翻动着,其中几张被划了红圈,他闻到一股汽油味,盖过摆在他身后的樟脑丸气味。小面包车停了下来,他的呼吸变得些许急促,手指微微颤动。几箱货物堆在门口,大叔用小刀划开胶带,纸箱里的塑料物件互相碰撞,发出清脆而又廉价的声音。店里的货物总是被这样对待。他默默站着,低着头,不让大叔发现他扬起的嘴角。不出意外的话,他想,今晚会有小偷光临。在过去几个月里,每一个门口停着小面包车的进货日,摆放
1 刘雪雪面对着衣柜,感到十分沮丧。大学四年,结婚七年,她竟然不知道梁宇最喜欢她穿什么样的衣服。那件红色连衣裙是大三那年,他们刚确定恋爱关系,梁宇拿奖学金给她买的。梁宇说要给她买一件永不过时的衣服,要好到她舍不得扔,以后无论两人最终是否能走到一起,她看见衣服就能想起他。 商场的珠光宝气逼得人睁不开眼,浓郁的香水熏得空气里泛着丝丝甜味,柜台里的钻石戒指反射出夺人的光彩。刘雪雪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天
它和你越像,你离它越远。 一 一早醒来,阳光抚慰着我的全身,令人有种说不出来的愉悦。可这愉悦仅仅维持了几秒,就被目光所及打碎了——沙发上,坐着另一个“我”:乌黑的短发,略塌的鼻梁,一双倒角眼明亮而有神。 “你好!”“我”开口示意。 “你好。”我怏怏地应着。 “需要什么服务吗?” “暂时不要,等待命令。” 命令?是的。因为这个坐着的“我”可以理解为我本人的一个分身,它的全称是“全勤复刻
植物学词典 蕨菜,艾草,马齿苋,苜蓿,鱼腥草 我来不及一一叫出这些短暂的名字 过于偏僻的方言,无法进入植物学词典 就像凡人的生平,不被纪念碑铭刻 我们被告知,眼泪的修正液已经过期 但不用怀疑,即使是最迟钝的根芽 也比闪电更洞悉死亡的秘密。白鹭一次次 朝水面俯冲,像是冲洗虚幻镜面的快照 在这鬼魅人间,它们有同样的赴死之心 而我沉溺于遗忘,旷日持久的拖延 直到一阵礼貌而固执的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