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城市的文明史,以及自然风貌,是我们认识一座城市的标签。在现代诗学中,讨论城市其实也就是讨论人自己。经验与现实告诉我们,城市与人在很大程度上具有同构的一面。正如奥德丽·小林在《地理知识的建构——种族化、空间化》一文中所说的:“人类身体的建构是地理知识的某种历史形式,反映了地理学以视觉为中心的过去。尽管地理学家很少直接或清楚地这样做,但也常常跟随主流社会的规范和知识倾向,将人类身体置于独特景观中,
司 念:李犁老师好,感谢您百忙之中抽空接受访谈。您是赫赫有名的诗人,也是新诗领域里重量级的批评家,我想先从写作的角度来开启此次访谈。在新诗的百年发展长河里,诗人的“在场”写作无疑构成了新诗发展的重要推力,展现出既深情又略带悲痛的色彩,昌耀、雷平阳、沈浩波等人正是通过深入日常肌理,以敏锐的观察和深刻的思考,创作出了一系列震撼人心的诗作,吸引了大批“诗歌粉丝”。在选取社会问题的素材时,部分诗人对其进行
我总感觉我失去了什么 [美]艾米莉·狄金森 我总感觉我失去了什么— 我被剥夺是我最早的记忆 但被夺走了什么—我一无所知 那时我太小不懂得猜疑 尽管如此,在孩童中间 我像个哀悼者走来走去 为失去的领地恸哭不已 是它流放了它唯一的王子— 如今老了,到了睿智的年龄 可也变得羸弱,因为智者多半如此— 但我发现我仍温馨地寻找着 我失去的殿宇— 而猜疑,像一根手指 时不时触碰我的
欢 乐 何其芳 告诉我,欢乐是什么颜色? 像白鸽的羽翅?鹦鹉的红嘴? 欢乐是什么声音?像一声芦笛? 还是从簌簌的松声到潺潺的流水? 是不是可握住的,如温情的手? 可看见的,如亮着爱怜的眼光? 会不会使心灵微微地颤抖, 或者静静地流泪,如同悲伤? 欢乐是怎样来的?从什么地方? 萤火虫一样飞在朦胧的树阴? 香气一样散自蔷薇的花瓣上? 它来时脚上响不响着铃声? 对于欢乐我的心
2024年1月,中国言实出版社出版了诗选集《当下的诗意:当代诗歌二百首》。这本诗选集由李少君主编,通过二百首当代诗歌展示了中国诗歌界不同写作风格、不同代际层次的优秀作品。诗选集收录的诗作从对自然美景的描绘到对生活细节的观察,从对个人情感的抒发到对社会现象的反思,充分展现了当代诗歌的多元主题,反映出诗选集主编李少君独到的诗歌品位。在诗选集《当下的诗意:当代诗歌二百首》的选编过程中,李少君高度重视诗人
青年时期因工作的调动,王富祥被迫开启一段离开故乡的生活,而雅砻江的涛声、松林山的薄雾、宝瓶口的雾气无一不润泽着他的诗歌写作,帮助他更好地演绎对生命状态的不懈追求。2023年1月,团结出版社出版了王富祥的新诗集《越过夏天的地界》。诗人在这部诗集中以一种强烈的生命意识游走于对自然、生命、状态的不懈关注之间,不是单纯为写动物、植物、自然、土地、城市,而是夹杂着自身对人生的理解。质言之,从对生命外在的认知
2023年12月,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了吴定飞的诗集《村庄纪》,其分为“马说”“蚂蚁歌”“中年书”“村庄纪”四辑。用“村庄纪”作为诗集名,我认为“纪”的意思大抵应与“记”同,是“杂记、印象或事件的非正式记录”。虽然“非正式”,但因为以诗为体,难免包含诗人的雄心和“野心”。诗集中篇幅最多的当属“中年书”和“村庄纪”这两辑,具有极强的互文性。从个人生命历程出发的“中年书”是吴定飞为他的村庄“纪”的“画外
生于青田、长于青田的陈墨在从事教师、文秘等工作后,最终落脚于青田石雕博物馆,与青田石不期而遇。2024年1月,我在浙江青田见到诗人陈墨——一位典型的江南才子,性情儒雅,思维清晰,酒量好。晚餐后,我们沿着一段有昏暗路灯的乡间公路散步,畅聊了大约一个小时。谈话间,我得知他对青田石研究颇深,令我感到惊讶的是,他对治石技艺的理解与我对诗歌写作的理解不谋而合。临回南京,他赠我诗集《给孤独园》和《回向录》,我
随着科技的飞速发展和城市化进程的加速,现代化城镇中的自然元素不断消减,削弱了人类对自然的敬畏和谦卑之心,人类追求自然的纯真和生命的意识也被遮蔽,陷入一种精神需求和物质欲望严重割裂的现代性焦虑中。现代性焦虑作为当下诗歌创作中面临的诸多问题之一,该如何破解?据笔者的研究,诗人津渡选择以“新感性”重返自然,将他对生命的真切体悟,以及对自然、宇宙的虔敬和至诚之情灌注于充满灵性的诗境中,从而有效地破解了现代
那座小木屋还在,门永远开着 松鼠、兔子和鸟儿,熟悉或陌生的人 那也是你们的家。或者 把它当作驿站,去探访 那个孤独而又快乐的人 如果他不在,你们请便 等待或离开。他一定在森林里 砌石、挖地、种豆,也可能 坐在小船上,钓鱼 在清晨、黄昏,或寂静的月光下 此刻,打开这本浅蓝色的书 我看见梭罗,戴着草帽穿着长靴 在密密麻麻的文字里穿行 湖水渐渐漫过来,先是淹没了堤岸 然后是树
坐在花树下,是幸福的 最好是姑娘 一副醉的模样 她也是一朵,为人间佩戴 经过的人,停下脚 回头,像只蜜蜂 春天,是忙碌的季节 为了甜,要飞那么远 花朵忙着盛开 也忙着凋谢 她坐下 静看花的一生 但不可能坐得更长 远处传来叫喊声 一个面容相似的女人在招手 那么急,她是蜂后 所有的美好,与她有关 也都将远离而去 敛 声 对于一个话痨 少说一句都难 过了五十
我爱那座山丘,也爱它怀中草木,废弃小屋。 石碑模糊了,亭子里装满风和失忆症。 野物们不再嫌我。 灰鸽子嘟哝谁的前世 我和一棵古松耐心聆听。 我爱山丘,也爱铲平它的黄色推土机。 爱一个新建的工厂,楼房有先前山坡模样。 穿工装的男孩女孩,长着野兔和松鼠的脸。 在厂区角落找到那棵古松,还是原来的姿势。 陪它听一下午机器鸣响。 长椅上的落叶 我爱这年代的雾,从昨夜雨水中来, 出租车
山开始倾斜 月光纷纷从草木间逃离 公路奋发向上,蛇一般缠绕 汽车也成为碳水化合物,张开丑陋的嘴 老人伸手,却再也不能抚摸到春笋内心 那带露的百合 南山以南的南山,那旧篱笆指向云间 而倚靠之人消失于云雾之中 包括枝头跳跃的游戏,也早已跌落 无处寻觅,好像当初就未存在过 致 Y 大浪淹没了起伏的桅杆,海终究是海 此刻突然明白,多少牵挂 都在悬崖上飘来荡去 用一根细绳系着
那是右手掌一道疤痕—— 足足缝了六针 那年,十岁儿子替母亲磨菜刀 岁月馈赠我以礼品 那年,春雨绵绵 条条直线打在 母亲和我的头上 那年,乡间小道长呀 深一脚浅一脚 殷红的血滴成直线 疼痛、泥泞和着雨水 雨水、凉风和着我俩的泪水 四十多年过去了 伤口早已痊愈 ——而这条细细直直的疤痕 竟成了母亲和我永诀的沟壑 每摸一遍,都感恩老天对我手下留情 每摸一遍,都觉得能减轻
这种天气 去赴一场陌生人之约 我随意掸掉伞上的水珠 整理了淋湿的发梢 假装不那么尴尬地落座 我说我喝不惯咖啡的苦 你贴心地替我加了很多糖 你忽然谈起诗歌 那些璀璨的名字 用了许多惊叹号、破折号 这与我终是个陌生的领域 我只好以沉默应对 落日熔金 将一个故事打上了封面 离开的时候 你赠我一枚唇膏 我写一首诗 以纪念这即将消失的礼物 奇 观 那口孤独趔趄的老缸
季节一展开自己,紫叶李就开出了 最好的春天,就是身居绿化带 也不能无视一树桃花一开就开到了 行人一晃而过的目光里 我不是有眼无珠 我是有意的 我过得好 这个消息一定要通过微信、抖音和春风 抵达你那里 至于因对春天过度敏感而 爬满我脊背的疹子,和影响我呼吸的肺疾 我已经悄悄按下 不提 也罢 故乡的歌 在村小,代课的语文老师 也教我们算术、跑步、画画和唱歌 后来我什么
我喜欢太阳 直到自己忘了喜欢 在我的眼睛里 它大多数时候是球体 但有时也是锥体或正方体 上次它呈现的是水滴形状 ——一个圆锥和半球紧密结合而成 我研究它太久了 以致我偏离方向也很久了 就在昨天我突然发现 太阳也以声音的方式存在 比如鸟的啁啾、牛的长哞 比如我偶尔去学校接放学的女儿 她惊喜地喊一声“老爸” 你看,我们 你看,春风易生小小猜忌 有委屈就在某页纸张里狠狠地
我有时会想:一只鸟和另一只鸟 之间的神秘关系。也许永远也没机会看到 相向或逆向而行的暴力邂逅 一座武器仓库,威逼自然界超能力的衣钵 飞鸟在其间落下惶恐影子。这里有着 连鸟也愤怒的鸟语、冷不丁的电炮 暗藏杀机的绝育剂、粘鸟网 以及各种千奇百怪的旋绕飘带和人造眼睛 梅尧臣有诗:秋雁多夜飞,前群后孤来 可事实是一群铁皮鸟,横亘或霸占在 候鸟爷爷的爷爷早已烂熟于心的迁徙路上 把旷野的
我想我是先见到了月亮 一个愤怒的、亏欠的、半弓着西落早于东升的月亮 或者是一朵流云与另一朵流云叠加,它们 忘了时间,端坐以后就是节 陡峭之后就是石梁 而你的眼黑 鹰,把群山静置 瞳孔里流出一条乌溪江,一面镜子 被称作烂柯,其实无数参天大树 替它活在人间 衢州温和,——从胡弦的折扇可见一斑 眼前的石梁不是石梁 是十月的大地微微隆起的身孕 歌乐山 此山旧,青色还是那些年的
乌石寺的钟声响起 凝香自香炉升腾,向空灵的四周弥散 冬雨过后,山下阡陌纵横 油菜花次第开放,花香凝结成金黄色 有蜜蜂嗡嗡劳作,与香客、菩萨无关 从山脚到山腰,黄色的院墙 五百九十九级台阶 每一级,都背负着一个沉重的心愿 在神龛焚香,在经堂诵经的人 都是寻找家园的人 置身于钟声制造的宁静里 香客们忽然发现,山坡上燃烧的杜鹃花 已对深居山坳的乌石寺,形成合围 寺院不远处的杭新
我设想过无数告别时刻 这曾经的未来计划 一一落空 如牡丹的花瓣纷纷凋零 你坐在石阶上背靠满园灼灼 摇曳的白芍药如你打开的窗口 收容蜜蜂金黄色的嗡鸣 和蚂蚁澄澈的影子 梦中有一堵花墙 隔在我们中间 你在墙外看我徒劳的行动 在墙头上翻不过身去 一条金鲤游过池塘 你接过我抓拍到的金鲤 将它放生池塘 在一片枯荷间游着 水面没有一丝涟漪 如锦缎滑过 青蓝混成的玻璃 在湖
这么多少女在草地上行走,阳光下 一排蔚蓝上衣和洁白长裙明亮得虚无 她们偶尔活动:抬头望向天空 或挽起一缕碎发 秋天拂起裙边时白云静静地变幻 被呼吸搅动的天幕,投下荫翳 仿佛时间在寂美中暂止,淡忘了姓名 ——她们自身的一切。那一排 蔚蓝上衣和洁白长裙天空般神秘 哪怕少女们消失,也不会有一株草黯淡
你很早就学会了 如何正确地使用种子 去收割撒种的人 那第一年欢呼的,第一回 被唤作农人 (大地上降落丰饶的神使,他们 在春天撒馨香的种子) 秋天到了,他们第一回 割下稻子们沉甸甸的头颅 可是他们要在第二年流泪了——他们 离开被征收一空的小屋 挽着二十四个节气拧作的麻绳 离开无穷的脐带,埋在 越发拥挤的田野里,今年割的稻谷 直到被你割尽了 沉甸甸的一生 南风辞 ——
海报上的人物 如果微笑,就不能愤怒, 即便是大人物,也须适应这方小天地。 个高七尺,还是短八寸, 不关乎画纸大小,在于握笔的人。 你的尊贵是用水墨调色, 我的卑微也是。 如果愤怒,就不能微笑, 何况是小角色,唯有融入这片大环境。 心若豁达,天就会空旷, 无论纸张厚薄,只管跃然纸上。 他可以在海报里张扬, 而我不能。 逃 离 我一直在逃离 从一个点,到另一个点 形成一
从盈川县的县令,到盈川县的城隍 只隔了纵身一跃 证圣元年,大旱,我为子民求雨 跳下了盈川潭,以死祈天 是夜,雷声至 我求来的这一场,丰盈了所有的川 盈川,本该如此 女皇帝的封神令,也在雨中抵达 子民们给我盖了城隍庙,庙宇下,万鱼高唱,列队去了钱塘 在人间,我只当了三年盈川令 可这盈川县的城隍,我已经做了一千三百年 城隍守土,是属地保护神该干的事 从此只有梦里能回长安 一年
具 体 当你说出,爱。 那些日常的情节:笑声、泪滴 你额头的汗珠,掉落下来…… 为了安放这些画面,我在脑海 腾出更多空白。装不下啊 ——那么多细枝末节的生活 瞬间涌入,把我填满 好吧,那就让我们把满溢的事实 装入你提及的虚词:爱 有时,我们会从中随机抽取 一两个场景,用相互触碰的方式 将其点燃。让这团具体的火苗 成为引子,将我们烧得如同篝火一般 小 雪 她应该还远在北
从2017年“衢州五人诗”现象在众多的诗歌群体中显露头角以来,浙江“衢州诗群”已逐渐引起诗坛的注意。“衢州诗群”小辑的诗作虽然没有浓烈的色彩和激情的笔调,但是在淡朴的文字中流泻出真挚的情感,尤其是对时间的敏锐感知和细腻表现,更让其诗作拥有独特的艺术魅力。时间的流动与停息,整体节奏的快与慢以及所蕴含的现实体验与生活美感都融于诗的语言之中,让人不免驻足回味,这是我阅读完“衢州诗群”小辑作品后的第一印象
山顶上,那个把头埋在斗笠里, 坐在石头上一动不动的男人, 是一个羊倌。 他放牧着一个村庄的羊群,也放牧着 前世和今生的白云。 他多年如一日,总是泥塑一样 坐着,在同一块石头上,貌似睡着了, 他的羊鞭,也很久没有再响过。 但他心里很清楚,哪一只羊 钻进了哪一片林子,哪一簇草丛。 在羊群里,他是绝对的王, 每一只羊,都必须听从他的号令。 我有时想掀起他的斗笠, 感受一下他不可
凌晨两点,骑车去往海边 堤岸上飘飞的少许柳絮,让人误以为 是早春的飞雪。迎面低飞的野鸟 不知道它最后的终点 我抬起头,从未想过漫天的星星 有的已经消逝,变成了闪耀的蝴蝶云 风一直冷漠地吹,吹醒滩涂上的生灵 我始终觉得,它们能够听清风的语言 走在湿地上,蓦然想起自己的前世 在月夜下,承受着来自星星的沉默 直至风平浪静,我仿佛听到委婉的音乐 有些缥缈,又夹杂着一丝隐匿的虚无 —
一滴黑夜是血泡,一滴白昼是聚集的苦水 同时出现是对虚无的藐视 手握黑白的人,寻找春天的人 还有试图在铁里种麦子的人 从疼中挖掘着甜蜜 诗解释着幻境,拳头和心脏那么大 有力气丝缕不绝 当我起身去焊接更多生活的补丁 一下又一下 我点亮了瞬间 ——原载于《诗林》2024年第3期 推荐人:湛博添 推荐语:从生活中萃取的诗意最能抵达读者内心。作为一名焊接工,日常工作使“我”手上长出血
除去与白墙对辩的时刻 我必须瞄准窗下这棵柳树—— 出于书的某一页,我必须如此 冬日整洁,目光可以在路面上成像 多余的液体从地下涌出,漫过草圃 完成折射的初步形态 终于只剩下一片叶子,在谣言中 晃动,晃动,晃动。然后具备 被叙述的一切体征 它会被谈到出生地,谈到入梦的时机 连同它的亲友,以及被它命定的那些石头 都将被审议,被拆解为几则前兆 叶子仍旧活在树上 就像从未凋零一样
象征是具象的、形式化的,但其归属却是抽象的、形而上的。象征是一个动态的历史性概念,人们对其本质的认识不断拓展、深化。原始时代,象征是物体与观念之间在人的心理上形成的某种神秘而特殊的等同结构;古希腊时期,象征获得了形而上的维度;中世纪时期,象征是宗教社会的生活方式;18—19世纪,象征的理论形态逐步走向系统和完整,成为浪漫主义文学的新语言,更被起源于法国的象征主义文学作为诗歌乃至一切艺术的基本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