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困在比佛利山庄的一座市值一亿美金的庄园里。只有我自己。 雇用我的人似乎并不希望透露太多,只是语焉不详地告诉我,他们需要在我执行任务期间,切断庄园与外部的所有通信,以避免某些“糟心事”再次发生。 “那我怎么吃饭?”我还记得自己问出的蠢问题,“能点优步外卖吗?” “冰柜里塞满了Trader Joe’s(美国某连锁超市品牌),微波炉在三号厨房,个人推荐咖喱羊肉饭和三鲜饺子。”那个叫“尼克”的联
“这篇小说结构严谨,悬疑气氛浓厚,想象力丰富,主题意味深长。在结构上,作者陈楸帆通过序幕和每日记录的方式,有条不紊地推进故事,同时设置了大量伏笔和转折,读者容易被吸引继续往下读。人物形象鲜明,主人公以第一人称的视角和普通女孩的身份让读者身临其境,增强代入感。在气氛营造上,庄园的空旷、黑暗、阴森以及各类超自然现象,极大地烘托出一种悬疑恐怖的效果。这在通常的灵异小说里很难做到。 这个故事最大的亮点在
1989年之前的八年时间,我先后在原兰州军区司令部、坦克十二师司令部担任作训参谋。那年8月,接到录取通知,我从甘肃酒泉到了海淀魏公村,开始了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的学习。放下红蓝铅笔指挥尺,走进自少年时就神往的文学世界,这一步跨得实在有些大,几个月过去了脑袋还有些晕乎。我们这一届是文学系的第三期,不清楚前两期的学长们当中是否有来自军事机关的,只知道同期同学中我是唯一的参谋出身。 这是我人生道路上多
与周涛交往,从初识到今天,屈指算来,整整五十年了。 1973年,大约在秋天,一个不太晴朗的日子,在昌吉路南一个厂子当工人的知青朋友周晓东给我打电话,说他的哥哥从南疆来了,想拜访一下诗人孙涛。让我帮忙引荐一下。 我那时在《昌吉报》社当记者,兼做副刊编辑。与几个文学青年结识,常常在一起小聚,探讨文学,交流心得。不久认识了州文工团的孙涛老师。孙涛是志愿军里的文艺战士,四川人,抗美援朝时与著名诗人张永
一 周涛先生走了,走得匆忙又决然,仿佛一个转身,走进了这个秋天静穆而空茫的长天,留给我们一个巨大的背影。 惊悉噩耗的那一刻,我像是遭了令人窒息的一记重击,突然之间,就感觉头顶的一片天塌了。像是晴天里轰然炸响的霹雳,裹挟着黑暗的巨大冲击,瞬间就吞噬了这世间的光亮。时间戛然而止,日渐深重的霜寒凝结成再无希望的绝望,秋末冬初最后的生机顿时黯然失色,四野空寂,满目萧然。 哀思,痛惜,伤怀,在心底里漫
在周涛老师面前,我是后辈中的后辈,相处的机会并不多。大部分时候都是和我的编辑文珍老师一同去他家拜访。他家院子不大,温馨明亮。每次去,文珍老师都会以同样的姿势站在院子铁门边,让我给她拍照留念。各个角度,横的竖的都要有。每次我都不耐烦地说:“上次不是拍过了吗?”她说:“上次是上次,季节不一样。”等到了同样的季节,她又说:“去年是去年,今年是今年,还是不一样的嘛。”简直无法理解。但再想想又有点理解——周
2023年11月4日中午,午饭做好了,还没有吃,接到正在天津的老朋友陆长瑞的微信电话,说,你在新疆吗,我怎么听说周老师不在了?我说,完全没有听说啊。他说,你核实一下。我说好。我马上给周涛老师拨了微信语音通话,没有接。我立即又拨了他家里的固定电话,虽然我离开新疆十六年基本没有再打过这个电话,但电话号码我依然记得。马文老师接的电话,听出她是饭后在午休,她说你是谁,我说我是朱又可,我说您在休息?她说是的
他的心劲儿太大了,大得可以高入云天之外,大得可以鞭入九重地宫之内。凭着他的才华,他有资格这么牛。牛,劲儿当然就大,一挥手,就是两千多行的长诗,再一挥手,又是两三万言的散文。我有时觉得,他若哪一天不管不顾、彻底口无遮拦地写评论,没准儿一不留神也能写出个《文学的幻想》,把别林斯基给比下评论家的神坛。 他很机智,读他的诗文,可以随时看到他的灵幻文字与机巧慧智,他饱含深情又豪气干云。看他写动物写故乡写西
一 我和周涛认识是在1966年。那时我们都还是新疆大学的学生。各系几个能写的“秀才”被召集到大学图书馆筹划宣传工作,有人突然包围了大楼。我们被困楼里,形势危急。召集人急要一篇广播稿。周涛伏案疾书,我还在斟字酌句,他已经完稿了。那是一篇激昂文字,铿锵有力,文采四射,显示出作者敏捷的才思和驾驭文字的功力,让人对他刮目相看!可惜还没来得及播出,来人已破门而入,冲进来了。 我们被赶出校园,落脚八一中学
2023年11月4日,这个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的日子,却在中午时分让无数人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悲伤之中。中午两点,我的手机“嘟”地响了一声,是自治区文联原党组书记刘宾先生发来的微信,点开的瞬间犹如一声炸雷使我惊愕不已,“……周涛先生因病医治无效,于2023年11月4日13点30分逝世,享年七十七岁……”我的手剧烈地抖动着,晃得手机上的字都看不清楚,我不相信这是真的,昨天几个朋友在一起还聊到了周涛,说几周
自从父母离世以后,每周六到大哥家相聚,就成为不成文的规矩延续至今。四兄弟海阔天空,胡吹神侃,吞云吐雾,然后大吃二喝一顿,一抺嘴走人了。都说长兄如父,这方面哥哥做得当之无愧。 我家兄弟四个,周涛是老大,依次排下来是晓东,晓影,晓星。父母虽然都是国家干部,但拉扯四个儿子并不容易。在孝敬父母方面,如果用传统或世俗的眼光看,我们做得都不大好,大哥尤以为甚。哥哥对父母的态度可以用四个字形容:爱恨交加。所谓
2023年3月9日那天,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天空异常纯净,没有一丝云,蓝得澄明透彻,海浪般起伏的沙丘绵延到遥远的地平线,9000米的钢铁钻塔耸立在金波荡漾的沙海之上,钻井平台上欢呼声震耳欲聋,扎着硕大红绸花的黑色钻杆高悬在半空,挥洒着激情和力量。横幅“热烈庆祝中国石油塔里木油田果勒3C井刷新亚洲最深水平井纪录”在站成一排的石油人的红色工装与阳光的双重映照下,透着喜庆。 富满油田在9396米深处顺利完
风轻轻吹动着窗帘,月光明晃晃地洒了一地。浩瀚的夜空中,满天星斗闪烁着璀璨的光芒。阿丽亚站在窗前仰望着远处那颗最亮的星,那是亲爱的丈夫在和她遥遥相望吧。 静悄悄的房间里自从没有了丈夫的身影,显得格外寂静和冷清。阿丽亚多么希望丈夫能再回到她身边啊。从前,一推开家门,丈夫高大魁梧的身影就出现在她面前,一双乌黑的眼眸里始终洋溢着对妻子的爱恋。桌上是热腾腾的饭菜,家里是暖融融的烟火。如今,烟火散尽,物是人
我是颇爱吃石榴的,八大产区的石榴尝遍,无一遗漏。以为最甜者,非新疆叶城石榴莫属。 我是吃着叶城石榴长大的,是靠着叶城石榴那份清甜的滋养走到今天的,因而最喜爱叶城的石榴。 俗事纷然,十多年没有回新疆了,所幸有亲友们挂念,叶城的石榴从未远离舌尖。 五十多年前上小学的时候,我曾与维吾尔族同学安乃万同桌。我家在化肥厂,他家在学校东边的农业团四连。与厂区子弟相比,农业团的孩子们有令人羡慕的优越性,家里
一 是梦,娄苔提醒自己。 她平复喘息,闭上眼,平躺过来,并尝试操纵身体。她觉得成功了,脚指甲与被面擦出一束火花,臀部施力垂直、均匀,将床垫压出两瓣温暖的凹陷。娄苔满意地睁开眼,却没有看见熟悉的天花板——身体仍保持着侧躺的姿势,脑袋枕在一只胳膊上。昏暗光线里,书桌和化妆台边界模糊,呈现出磨毛玻璃的质感。挂在墙壁上的那幅夜光的古代星象图反倒清晰,她依稀能辨认出其中的二十八星宿。 视线缓缓下移,落
一 唐七爷五岁的时候,最喜欢干的事情,是钻到家里大青牛的肚子下,两手捧着硕大的牛乳,闭着眼睛猛吮。 唐七爷的娘,是南门唐家大太爷的大房奶奶。端庄温顺的大太奶奶第一次看见儿子这模样,着实吓了一跳,踮着小脚慌慌张张去牛肚子下拽儿子。 惊慌失措的大太奶奶刚走到青牛身旁,大青牛闷声“哞”了一下,狠狠甩着拥有一副粗壮犄角的头颅,示威似的看着她。 受到挑战的大太奶奶顺手捞起牛棚边的笤帚抡到大青牛的脑袋
一 郭东方管理园子以来,最让他悔青肠子的事情,就是同意二连襟别光辉重新回到园子。 园子说白了就是个苗圃,是三连襟季晓峰的。季晓峰做企业发了财,便投资建了个苗圃。苗圃尽管是山地,却有着上佳的位置,前有向阳河,后靠鞍子岭,依山傍水,自上而下层层叠叠披挂下来二十几块梯田,统共算来二百来亩土地。在那块最小的地块北端,建了六间青砖黛瓦的房子,用竹竿做篱笆随地形弯弯曲曲圈起了个小院,篱笆上种植了爬墙梅,院
客车停了下来,男孩身子前倾,又往后仰,终于坐定。他听到司机在喊:“到梅家堡了,检查车子。”女售票员提醒乘客可以下车上厕所。男孩和车上的人陆续走下去,看到车子停靠在一家修车行门前,那是家破旧的门店,门外堆放着一摞轮胎,那些轮胎又大又圆,比村里的石磨盘还大,在午后的阳光下散发出胶臭味。男孩有关县城的记忆,就从梅家堡开始,尽管后来入城口几经改变,但是一进城,他就会想起那堆轮胎、那个修车行、那个叫梅家堡的
徐转转再次从床头摸了手机,凌晨三点零九分。十二点四十睡下后,这已经是她第五次看时间了。失眠的人躺在床上,真是一种折磨,全身没一处妥帖。这几天左肋疼,乳房摸着有个硬块儿,要找时间检查一下才行,无端的硬块儿可不是什么好事。 南边住户人家又传来老妇人的叫喊,间隔有沉重的叹息和隐忍的安抚。那老妇人小脑萎缩,衰老的身体里顽固地住进一个任性的孩子,夜晚总是要尖叫几声。徐转转多次见她那矮胖的老伴儿,耐心地牵着
一、点缀年华 每至腊月,繁盛之区,支搭席棚,售卖画片,妇女儿童争购之,亦所以点缀年华也。 ——清代富察敦崇《燕京岁时记》 腊八一过,家家户户就开始为年而忙了。 天后宫一直是天津过年的中心。声势浩大的年货市场上,剪纸、楹联、窗花、吊钱儿、吉祥图画……缤纷万象,光彩盈盈。人们年时最重要的不是吃喝穿戴,而是对生活的盛情与企盼。 要说点缀年华,画满心灵向往的年画是最理想的色彩。 农耕时代,几乎
爆米花 爆米花的声音,似乎就是年的脚步。 陆陆续续的,爆米花声一个堂屋一个堂屋响起。一声一声,像春雷响起在四角的天空之上。 那时候的冬天是漫长的。漫长到只剩茫茫的黑夜,铺天盖地的积雪。我成天瑟缩着身子,掰着手指头计算年到来的日子。每一次,祖母都说,快了,就快了。计数的手指红肿了,水塘里冰块厚厚地结着,老人、女人、孩子都提着小火笼,小心翼翼地行走。石子路湿滑湿滑的,像一个个冰冷的日子,让人畏缩
我脑海中有一个固定的画面。父亲穿着件领口和衣袖都已经磨破但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色的确良衬衣坐在客厅沙发里,说是白色,实际上历经时间的淘洗,那白色已经泛灰,或是泛黄。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个盛着大米的盆。他在拣米中的稗子。 在新疆生活了大半辈子,父亲还是保持着江南人爱吃米的习性。他总说大米中有稗子必须拣干净。即便是都吃了带包装的免拣免洗大米,他也还是让母亲托人时不时地从米泉(乌鲁木齐市米东区旧称)买些散
一 年关近的时候,人们开始发表一些“白驹过隙”的感言,开始做明年的一些宏远规划,对过往的一年做肺腑总结。客居他乡多年,也是每到这个时候,才开始思索“过年”对于自己的意义。我有很多朋友,他们从出生、成长、求学、工作,都未曾离开过自己生活的城市,对于“乡愁”没有太多的概念,但我却对他们身上自带的不曾离开过故土的“自信”和“安全感”有很多共鸣,甚至有些嫉妒。 然而,正因为心里有“乡愁”这种情愫,若干
我是一只猫,今年六岁。猫六岁相当于人类四十岁,我已四十不惑。我的名字叫镜子。猫不会照镜子。我经过客厅的落地镜,镜中出现一只猫,圆脸鼓腮帮,蓝绿眼黑眼线,砖红色鼻尖,毛色白到灰渐变,肩胛、胸椎、腰椎、尾椎呈弧形弯曲。我不爱运动,肚腹下垂,肌肉松弛,以至于不像公猫。我看了看镜中的猫,打个哈欠,跳上沙发,趴在垫子上,睡意昏沉…… 身世 关于我的身世,我最初的记忆是笼子。我是美短银渐层,我的祖先最初生
半夜的信 纠缠你 用手,用触角,用触须 在旅馆,在森林,在湖,在海 在日,在夜 夏天的宽檐帽子 换一个角度就看不见你的碧眼 倾斜是由于重力还是设计 蛇沿着地毯爬 向厨房或门 隐身但是汗水的黏稠 还是停留在丝被的内里。一个声音响着 另一个声音低于它 重温令人悲伤 交缠的肉眼被黎明的微光 奉献出来。流星划过灯盏仿佛替 灯盏背锅。半个世纪或者两千一百三十二年 你一眼认出
夜晚遇见一只蜗牛 它的触角,肯定是世间最敏感的天线 此刻,正和外星沟通信息 婴儿般的肉体,比一颗心,还要柔软 令钢铁,也不忍砸下,不敢坚硬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闻嗅 试探,缓慢地蠕动 仿佛宇宙,也要替它停止运转 但它也有硬硬的外壳,拖着它 像拖着沉重的命运,分不清 哪部分是肉身,哪部分是灵魂 这个繁星满天的夜晚,我和一只蜗牛相遇 构成一个重大事件,庭院,一下子 宽阔几许,
巴颜喀拉山 我来自巴颜喀拉山,来自庙宇的灯 被误解的雨 说好去寻找前世 到佑宁寺时停一夜 坐在乱冈上听石头念经 风卷走落叶像转动经筒,巴颜喀拉山一动不动 我来自一场梦 在巴颜喀拉山等待一场风雪 爱和时间辨认 巴颜喀拉山,当我仰望你 一生才刚刚开始 伏牛山 你说这一路八百里,起伏的伏牛山 每一次伏身都是想起了一个人 我来时,雨水如梭 你说的楸树花开了 车穿过雨幕,
途经白桦林 你自南向北而来时 空气是潮湿的,带着一丝甜味 如果途经一片白桦林 黎明的光正好落在白桦树的叶片上 每一片叶子含着光泽 因为你的到来,而出现轻微的眩晕 你是多么幸运 一个入了红尘的人,伤痕累累 内心却又波澜不惊 仿佛暴风雨过后 短暂的沉寂,都在 为一个人的再次出场,暗暗蓄势 你走过白桦林时 一定会有无数双眼睛 看着你,将爱或痛苦的褶皱 在时间中慢慢抚平
伽蓝 终需抵达这万物之白(外一首) 大地之所居 瑟瑟北风 辽阔的原野 盛大如初的白 比水启之色更遥远 日落熔金 比金玉良言更深邃 记忆亦是涂鸦废纸 羊群温暖之栖居 深雪里的胡杨 筛出玉的芦苇 白昼里晨星闪烁 装着空无的环宇 满足于浩荡的 终需抵达的白 我确信 我们不为时间而存在 却为……万物而释怀 冬日柏杨沟的夕阳 柏杨沟的夕阳里 一杯热带的黄金果汁
按照惯例,今早我又来看望院里的那片核桃树,那枯黄的叶片又多了几分。秋日的痕迹不知从何日起便在那翠绿旺盛的叶片上日渐浓重。 九月正值秋季。秋日之初,一抹金黄拥抱自然,随后如期而至的十月为其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树上的叶片便纷纷飘落。 秋季是一年中植物老化的开始。树木分离出已丧失生命力的叶片,并将其抛向大地。此时此刻,片片落叶铺满大地,满地金黄。 院里的核桃树也在苍白的天际下孤寂存活。 今日依
河道,最能打开我记忆的阀门。 从我记事起,这河道就在巷子的一头。巷子在北,河道在南。河道比巷子要低好多,看上去就像若干年前陆地开裂留下的两米多深且有点宽度的沟壑。巷口到巷尾的河道不足百米,宽不过四米。那时的村庄,巷内人家也没那么固定,每条巷子也就那么几户人家。家家户户都是就地取材,用白杨枝、柳树枝,或者榆树枝编的一米多高的篱笆门。稍微讲究点的人家,也就是用几块木板拼起来个门,高也高不过篱笆门几厘
顾伟 在伊宁县(外五首) 彼时的疼在此地缓解了 这荒废的一千里路云和月 这注入分秒的水流 足以让一只鹰与岩石和解 磕碎老旧的喙,那负重的枷锁 等待嫩肉蜕变成利器 煎熬吧,只要不被灵魂内在拖累 就能重新逡巡天地时空 让沙粒继续吹打双眼 当他轻轻按压前世的痛时 巩留,故土如册 地图上的一个地名 被前往巴尔喀什湖的河划伤了 草甸和农牧往事留在河畔 小白条,梦一般游出凝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