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履”栏目有些年头了,也有了一定的影响。这片清新的园地留下了许多年轻人奋起的踏痕。这些足迹或深或浅,都有着年轻的光和梦,向世界展露出奇异和别样的风采。 他们有模仿和继承,努力掌握更多的表达技巧,但更多的是思考和创新,时代给了他们新的视角,他们用自己的眼光观察世界,看待历史,关照当下。《瓶中动物园》,题目就叫人眼前一亮,作者的思想在字里行间闪烁,一个汽水玻璃瓶子,一个方正的六号楼,生活在有限的困
男孩卫兵之死是1994年春天的旧事。那是飞絮时节的最后几天,男孩卫兵的睡梦中出现许多纷飞的柳絮,他看见那些柳絮升空时无一不变成氢气球,继而在天空轰然爆裂。气球残片落地,又化作小动物。梦中最后一场柳絮落尽的时候,男孩卫兵才突然在一阵汽车引擎的声音中醒来。他朝窗子望出去,看见六号楼的曙色和清晨作业的施工队。卫兵注意到桌子上躺着一包桃酥和圆子肉,那时候才突然想起今天要去看望外婆。卫兵回转身想要叫醒哥哥李
一个不难发现的事实即,《瓶中动物园》中用了不少诸如“1994年春天”“1994年春夏之交”“1995年的冬夜”的提示词。在此,对时间的直陈之为一种线性叙事下意在连缀过渡的小技巧固然并不高明,“1994年”与“1995年”的多次出现却也可以满足我的90年代想象——想象而非亲历,的确是我面对故事时间的一种方式。而所以选定1990年代在小说中展开这种想象,这首先意味着在已然亲历的现实和可供想象的过去之间
《瓶中动物园》带着经典意义上的先锋味道。男孩、少年、少女、父亲、家庭以及暴力、死亡、逃离、复仇等关键词都在唤醒我们关于1980年代先锋小说的记忆。然而,更为年轻的作者似乎只是贪恋着一丝历史的流风余韵,细细读来,那个诡异且丰富的“瓶中动物园”在向读者明确宣示他先锋外衣之下另类的灵魂。 作者将镜头对准了他并未亲历过的20世纪90年代,但镜头下的小城显然是“记忆”中的样子,那么,这是谁的记忆?对这一问
一 二玲一定听到孟田回来的声音,尽管他推院门的声音很小,不过二玲没说话,孟田也就没说话。在院子里有一阵子了,孟田还是不敢进屋,不是怕二玲数落他,他是怕她不理他,也不是不理他,怎么说呢,怕她的那眼光,说鄙夷不是鄙夷,说烦也不是烦。 孟田在院子里静静坐着,头低垂着,像只病死的小鸡子,他手里夹着烟把子,烟没有再续上,烟盒子早是空的,吸光了。照理说,孟田知道二玲现在是脆弱期,早该去见她,至少进去陪她多
久违的阳光一扫数日阴寒,透过落地窗降到肩头,散发一层薄薄的暖意。 一袭素面的姜晓格此时整个人都被光晕笼罩,本来还算浓淡相宜的眉隔远了看去却是白秃秃的两片。小姨不止一次提醒她:小姜——小姨不似别人叫她晓格,她习惯叫她小姜——出门什么都可以不涂,唯独眉毛最该描上一描,“眉立,则神立!” 外面气温零下七八度,这座城市一年当中最寒冷的三两日,此次适逢周末。一如既往,她八点一刻起床,简单一番梳洗,套上最
潘与彤很多次观察过母亲郑东梅,眼袋下垂,皱纹密密麻麻,法令纹和鱼尾纹交织,说话经常低声下气又唠叨不停,偶尔欲言又止,用某种不易看出来的意念克制她的不耐烦。潘与彤在心里会闪过一个念头,因为她的原因,迅速地催生了母亲的衰老。很多时候,她有一些自责,这些自责像那一张张花出去的百元大钞,成为一个庞大的形体占据她的内存,这种感觉什么时候结束,她心中有一个疑问,她知道母亲心中也有一个疑问,那就是她伸手要钱的日
他们又一次在离我家不远的地方把我截住,要我马上回家给他们拿几支烟。他们的烟瘾又犯了。 他们是几个和我一般大,十五岁的煤矿少年,都没有考上高中,在家待业。 我爹是一个下煤窑的,虽说挣钱不少,可是非常抠门。那时还没有过滤嘴香烟,他抽的烟几毛钱一包,就这也很少掏出来给人抽。当然他也不抽别人的,你如果死乞白赖硬塞给他,他别不过抽了你的烟,很快就会抖抖索索从怀里掏出自己的烟回敬你一支,绝不会欠谁的人情。
一 站在桃花坞的堡门上,旧七把头歪在我的膀上,微微娇喘,我知道她是累了。 我也累,但我能撑得住。为了旧七,我当然得撑着。 刚立春的风,飒飒的,还是有点剪人。一棵蒿苗在风中瑟瑟发抖,像是在和我们打招呼,仔细看,原是老相识。去秋临别时,它还窈窕丰美,今春再相见,它已经蓬头垢面,成了一把干柴。我忍住心底的悲凉,草木一秋,生命无常,按说我是见惯了的。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旧七说。还是旧
她上午才跟他吵过架。但到中午,她还是给他做好了饭。看他倒是吃得香,咸盐、醋、酱油调的面条,还滴了两滴香油。不止如此,还打开冰箱,把之前剩的半碟猪肝端到桌子上。她剜了他两眼。她自己什么也没吃,没什么胃口。给他做完饭后,她得给家畜准备吃的。鸡撒点米就行,狗吃他剩下的,刚才她和面的时候,刻意多搲了小半碗面粉,应该够。羊没这么省心,数量也最多,有七八只,还有两只三个月大的小羊。她端着一大盆糠,放到地上,打
实验室1号肯定轮不上我们,即便是8号9号也不行,于是,我们这些毫不起眼的小娃娃,只能选实验室10号。即便是10号,也是经过千争万论左排右数而来的。跟我们同龄的男娃并不愿意用10这个数字,但又说不出理由,就是嘴硬,不同意。经过一番唇枪舌剑,在禾苗咄咄逼人的气势中,他们最后不得不垂下头,用手里的树枝抽打着脚下的黄土,表示自己的妥协。对于我们来说,10之后的数字,是无法用指头数出来的数字,那就表明它们是
缘起,我在人群中看见你;缘灭,我看见你在人群中。 公共交通最早起源于1826年,法国西北部南特的一个退休军官建了公众浴场,并提供接送市中心的四轮马车服务。当他发现沿途的人们也在使用他的公共马车时,便开设了供乘客使用的客车路线。 1907年中国有了第一条公共汽车线路,从青岛市区开往麦克伦堡(今崂山区柳树台),每人每次2元(墨西哥元)。这是中国最早的城市公交线。 2016年我找到了一份新工作,每
光照无遗 只有在“生死大义”这个大关节上才能看清傅山精神上的核心秘密,他的傲骨、反志、血泪和现实屈辱,他灵魂的复杂性,他的真面目与主心骨,他的气象根蒂——皆光照无遗。 生死指向了1654年,指向了风云诡谲的甲午马年,指向了傅山这位古代文化谱系中具有多种文化身份和巅峰成就的大师的心灵世界。这世界是一个孤绝的东方大师的内心景观,它像一个神奇而巨大的不停地吸收和散发各种文化养分和道德恶浊的胃,或者如
1 一脉青山从村东头悠然一转,闲闲踱到我家对面,俯下身,梗起颈子,回身探出一片头颅似的缓坡,直接伸向山脚哗哗的小河……远远看去,极像一只巨大的野鹤,静静立在溪头饮水。那片缓坡,村坊里叫它鹤山咀。 鹤山咀又名禾场嘴,只因那里当阳,日头从早晒到晚,是个打禾晒谷的好地方,于是坡顶被整平成了晒禾场。后来鹤堂人丁兴旺,那块坡顶已不够一村人的谷子晒用,禾场另辟新地,鹤山咀慢慢就变成了一块块高高低低的菜土。
饮品之中,如果说酒是商人的标配,果汁是女士的钟爱,汽水是孩子的偏好,那么茶和咖啡便是书生如我的大爱。人至中年,至味是清欢,茶味却愈发地浓烈起来,理解了茶为涤烦子、酒为忘忧君之意。 不过我对移步高档茶馆喝茶,特别是观摩各种场合的茶艺表演,向不热衷。茶艺小姐那婀娜之态、纤巧之手,有时虽也能助力联想茶叶在水中翩翩起舞之姿,给人的感觉到底是奢侈、夸张了点,加上表演之中必然添加的商业味,以及夹杂的其他混搭
我问过母亲,在她出生的人口众多的家庭里,是不是从小需要照看弟妹,她说,小时候主要做的活计是担茅出圈放羊骟蛋。这些话从母亲口中自然而然脱口而出,使我想起往昔岁月里她和父亲对骂时她嘴里那些话,这得以让她无论在语言、气势还是音高上,永远比苍白瘦弱的父亲更胜一筹。 母亲后来笑说其实骟蛋她不干。 担茅是把茅厕里的粪担到地里给庄稼追肥,出圈是猪圈、羊圈、鸡圈隔一段时间的清理,放羊好理解,母亲说放羊放牛她都
无疾而终的爱情或者无可言说 ——关于钟求是短篇小说《生活节点》 如果说的确存在着一类即使你已经认真地读完两次之后也仍然会感觉到“不知所云”的小说作品,那么,钟求是的短篇小说《生活节点》(载《收获》2024年第1期)很显然就是。从题材的角度来说,《生活节点》可以说是一篇典型不过的爱情小说。作品中的男女主人公分别被命名为方执和俞伊。方执的工作单位是一家报业服务中心,俞伊所供职的是一家文化策划公司。
杨遥作为70后作家中的中坚力量,一直是备受学界关注和重视的作家。曾先后出版《二弟的碉堡》《硬起来的刀子》《流年》等小说集,以及长篇小说《大地》。《理想国》是杨遥最新出版的一部小说集,收录了作家近几年有代表性的一系列中短篇小说。作者通过独特的叙事方式,讲述了一系列小人物的故事。杨遥的文学成长之路虽然也深受外国文学的影响,但真正决定其文本特质的,还是本土文化的熏染与浸润。正如评论家所指出的,杨遥笔下的
编者按 生命的体验,生活的质感,在赵目珍的诗歌中,显得尤为夺目。也许,言之有物而超然物外,正是赵目珍不落窠臼的写作追求。这组《鸟宿池边树》,将生动而真实的日常,熔铸成为具有超验意识与宏大维度的体恤之诗、沉郁之诗。古老民族的文化异质,模糊记忆的诗意重塑,是佤族诗人张伟锋的写作源泉,也让他从一众青年诗人中凸显出来。他的这组诗,不琐碎、不急就、不拘泥于是非,仿佛在遥远的佤山之上,无言而犹疑地看着我
画像之人 细雨中,画家回到了他的佤山 父母夭亡,妻子离异,儿子在狱中—— 在低沉的声音里 画家和他的朋友,小酌了几杯 他没有半点醉意,只是沉默—— 对绘画,他依旧保持着梦想 但他显然有些疲惫 画家突然想到家的问题。哪里有屋檐 哪里有温暖,哪里有爱。画家低下头颅 刚好看见地上移动的影子。我陪伴着他 行走 在安静的午夜,他回到位于河边的客栈 他没想到,但他早就应该想到:
红灯 十字路口 南来北往的车辆停滞 行人也放慢脚步 行经此处 所有的人都在等待 一只流浪狗 在斑马线上爬行 速度比蜗牛还要缓慢 腿上的血 就像一盏红色信号灯 生日寄语 生日那天 一些不合年龄的羞赧 映衬着花的明艳 卡片上,祝福的文字简单,朴素 没有一个形容词 也没有一个生僻字 我却用泪水重新认领它们 这些通用的,常见的汉字 这一天,是送给我的专属动词 可是
杀手一再隐藏 是长大后,才被剥夺了爱 一把枪的权利 给儿子买了很多枪 他还有能力在真假之间穿越 把玩具当真,也能把真当游戏 其中有一把,比手掌略大 手感沉重而冰冷,上膛时咔咔 的声音,干脆,逼真,有金属般的痛感 昨日黄昏,一个人在家 把它握在手里,对着空空的墙壁 对着窗外的空气,我放出了 隐藏在心里的那个杀手。夏日是暖的 茶几上的绿植,和电影里同款 小女孩也已经长大
一 春寒料峭杏花飞,雨打梧桐对牛衣。 华夏文苑失巨擘,南冠素志赋哀词。 不因遭际轻嗟叹,只为情缘暗啜啼。 待得民族圆梦日,常州酹酒祭恩师。 二 台山仰止常教诲,敝地边城每聆听。 济济群侪出草莽,款款数语指迷程。 时艰最难真情在,世盛终须文脉承。 霹雳惊天流水逝,幸有后浪渡苍生。 【作者简介】宏弋,山西原平人,60后,曾出版作品多种。
“相信我,人体本身并不那么完美,意识和身体是两套相互独立的系统。这就导致,人的意识需要的休息时间和身体并不一致,身体需要的时间更短,很快就能恢复正常。这也就是为什么脑力劳动会感觉更累。也就是说,晚上你睡觉的时候,其实身体只需要四个小时左右来休息就可以了,剩下的四个小时睡眠,身体只是在配合你的意识躺着。所以,我们这里可以为你提供出租服务,你只需要在这个合同上签字,就可以把身体休息够了但意识没休息够的
呼啦呼啦…… 平时一扫帚下去,老潘脚前的那片地就算干净了。这几天不一样,连着阴雨,整个城市都是潮湿,遍地的槐花儿和着雨水都贴伏在路面上,总让老潘送神一般来回多遍,才肯离去。 老潘看看天,积雨云过天兵似的疾快,一会儿像马,一会儿像驴,总之都在奔跑。老潘掂掂手中的笤帚,已经很重了,杪子上扎的淡绿色尼龙丝缨子,也都湿漉漉地抿在了一起。 唉,老天爷!老潘说。 呼啦呼啦…… 扫个熊么?扫,扫!
最近,我的健忘症犯了。这毛病打得人措手不及。 老婆丽莎说:“吃饭了。”我端起茶几上那碗拨面鱼鱼儿“呼啦啦”吃起来。丽莎拿着一双筷子站在我身后惊讶地问:“先进,你不是吃了吗?这碗是我的诶。”“是吗?我刚吃过了吗?你确定?”我侧身一看,碗上的确印着荷莲鱼戏图。“哦,这碗是你的。那我的呢?”“洗了。”我曲身往厨房张望,我的素坯大碗侧立在消毒碗柜里,干净得犹如白月光。 “那么勤谨干嘛?”说着,我拎着公
世界很大,有时却很小,这不,在县城东刚营运不到两个月的高铁站,我竟然遇到了初中时的数学老师颜瑞营颜老师。自从毕业考取高中后来考上了邻市的师范学院再后来从事教书行当直到现在,我竟然一次没有见过眼前这位走路有点蹒跚、额头已是亮光闪闪的、剩余部分已经落满霜雪的颜老师,这可不是当年的那位走路踏鞋有声,面色严峻寡情,每个动作都能让我们心惊胆战、每次惊醒都源于噩梦的颜老师。记得几年前同学聚会,听说组委会邀请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天。赤红和土黄黏成一片,昏昏然混沌着。太阳僵着血汪汪的红。空气安静地滞在天地之间,没有一丝波纹。 他不是不知道今天会有沙尘暴,可是这不足以作为一个不去上班的理由。“沙尘暴又怎么样呢?”他安然地想着,“就算有沙尘暴,大家也都一样嘛。”他笑了,心满意足地挤在人群里。 人群像乌云一样缓慢移动着。都是赶去上班的人,脸上凝着灰蒙蒙的神色,明晃晃地昭示着对世界的漠不关心。而这麻木中又透
一 横穿千里河套,夜宿贺兰山下。在青铜峡的黎明中,我独自一人奔向河西走廊。 在过去十年的时间里,我因谋生之便,常常南来北往,游观华北,翻检中原,盘点江南,所到之处,江山皆是故宅,有关历史的风尘,在记忆里如前生一样鼓荡。而走遍大半个中国,最让我心驰神往的,还是西部。无论出生于哪个世纪,我都注定会深情呼唤和热烈拥抱西部,许多年里,想象着她的模样,她的遥远壮丽,她的古老神秘,她不可言说的贫瘠与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