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伦布旧书咖啡店在永宁湖国际社区入口处,二层蓝色小楼,专营咖啡和纸质藏品。从张清源短租的时代上城小区出发,坐地铁四站路,再沿湖步行十分钟即可到达。一楼旧书旧唱片,二楼咖啡和红茶。从二楼看向窗外,正好是永宁国际社区入口。六棵充满热带风情的棕榈树缓缓摇曳,人来人往:手拎满满两袋芹菜的阿婆;目光朦胧的姑娘左手勾着男友,右手怀抱小狗;一个妆容精致的女孩拉开刚到的“滴滴”车门,低头坐进去。这让他恍若坐在弄堂
时间:二〇二二年感恩节 地点:加州约书亚树公园 人物:我:四十六岁,作家。 肖恩:十九岁,我的儿子,乔安的哥哥,州立大学一年级学生。 乔安:十六岁,我的女儿,肖恩的妹妹,核桃高中十一年级学生。 玛丽:四十二岁,我的朋友,社区大学经济学专业在读。 布瑞恩:十八岁,玛丽的儿子,州立大学一年级学生。 布瑞恩的朋友:十九岁,州立大学一年级学生。 曼尼:四十岁,玛丽的朋友,自雇人士。 曼尼
1 撕皮走进吴山理发室,一边抠着指甲,指甲里有泥,哪来的泥也不知道。 “你来了。”戴珠头也不扭地问。 凭什么戴珠就能看见走进一个人,而且知道是撕皮呢? 因为店门口坐着南瓜,南瓜有一种本事,总能把气氛弄好,在吴山村这么个地方,没有他搞不定的事情。 “我来把头搞一下。”撕皮说。 戴珠在转椅上晃了一下,他的视线应该掠过了撕皮所在的方向,但他没有停下,继续转了几圈。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椅子是全天下
1 随着天气转热,公交车上戴口罩的人越来越少。早上,临出门时,海棠把口罩也摘了。站在门口的镜子前,犹豫片刻,她在嘴唇上涂了点口红。 在站台等公交车时,海棠把嘴上的口红用纸巾抹掉了。18路车驶来还没停稳,人们就一窝蜂地涌上后门。海棠被裹挟着上了车。 车门艰难地合拢,车晃晃荡荡上路了。站在海棠前面的是一个背奥特曼书包的小男孩,他百无聊赖地四下张望。回头的瞬间,海棠发现他上嘴唇有颗黑痣,像粒小黑豆
葬礼结束,站在一起的几个人都不想去饭店。 我本来无所谓去不去,不过都说不喜欢那种闹哄哄的气氛,我也就跟着一起慢慢往停车场走。 米多认识史山寺的法师,问我们要不要过去喝口茶,吃碗罗汉面。他们的面蛮精致的,比外面的干净,也好吃。她一边说,一边拿手机出来打电话。 奶糖很奇怪为什么不去西餐厅,她更想找个软一点的椅子弄杯喝的聊一会儿再去工作室加班,几年没见了,谁知道哪天再碰到啊,弄不好又在这种地方。
1 准备下班的时候,电话响起来了,像平时那样,姚宗辉先是淡漠地看了一眼手机,是一个陌生的来电,接着慢悠悠地脱去白大褂,倒掉杯子里剩下的水,合上盖子,洗了洗手,再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最后在他即将关掉电灯的时候,见那个电话还是不依不饶的样子,才不太情愿地接了起来。他想那不外就是个广告推销的电话。 那声音有些沙哑、慷慨,也有些警惕,很快,那声音又很好地压制了下来,如同不明飞行物在高空飞驰了一段时间后
承接上篇提到的李娟,我来筑漏。我在网上寻找和翻看那些跟李娟相关的言论。自从迷你剧《我的阿勒泰》播放,叠加李娟和董宇辉的对话直播,与李娟相关的言论暴涨,经久不息。等我这篇文字发表,话题肯定已经转换,我不算是蹭流量。话题最热的时候,最早为李娟发声的人几乎无声。他们是一群护送神秘包裹越过一个个炮楼抵达解放区的战士,用本年度时髦的说法叫做“千里江山图”。多数人都无名无姓的,只有神秘包裹见过他们。送到了,他
上个世纪末,花城出版社出版了一套“流亡者译丛”,黑色封面上印着几行红色小字格外醒目,像跳动的火焰。其中有一本书叫《见证:肖斯塔科维奇口述》,在国内知识分子中间广为流传,因为它抒写的时代背景与我们过去的年代相仿,引起共鸣。书的整理者所罗门·伏尔科夫,比肖斯塔科维奇小四十来岁,一位肖的狂热崇拜者。女诗人安娜·阿赫玛托娃第一次出现在书中的序里,所罗门是这样描写的:“他从谈别人而及于自己,从他们身上找到自
一 每年日本气象株式会社都会提前预测各地樱花开放的时间,二○二四年京都是在三月二十五日。去年的樱花季,我住在京都的紫野。那里没有过多的灯红酒绿和商业气息,也没有光怪陆离的世事景观和尽力编织的浮生尘色,而是漫不经心地涌动着生活的感性海洋。远山淡影下的鸭川花景与树木蓊郁中的光影流金,一点一滴地勾兑出岁月的物语。那些随遇而安的日子,仿佛用慢慢入味的文火,精心熬制出的乌鸡汤,让人心神安宁,心生欢喜。紫草
一 黄昏,似有雨来,风飒飒满山树摇。雾不知起于何处,从林木间斜穿过来。风凉侵肌,乍然惊醒,眼前的一切,已消失在茫茫云雾中,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移进了历史的幽深。 我已在禹王碑前伫立良久。山雨来前,我似乎早已跌进时空逆旅。眼前的石亭,明明是为保护神禹碑而筑,我被拦在亭外,碑被圈在亭内,可刚与石碑对视一眼,我的心魂就像被石亭缉拿了一般,连同禹碑一起,双双被送进宇宙某个独立时空,与历往任何文明都没关连,
1 我相信,爱 不站夜,似春风 在你我的心上 飘来忽去,企图 将彼此欢快的颜面 搭在忧郁肩上,那朵 马蒂斯色彩,寻找 忧郁的另一边,像 寻见忧郁对面的 知己,向爱求问谁 2 东京晚风吹响的 憔悴,似贴满 思想签证的音符 行李箱中,无数串 记忆的劳顿,凌乱 岁月的牵挂,又如 路在阅读,打理不完 历史故事的挂件 绯闻墨色般的企图 3 岁月牵挂不尽的 仿佛月
玉米地 玉米地里生长玉米,也生长杂草 如果一块玉米地只生长玉米,那这玉米地 是很值得怀疑的。只生长玉米的玉米地 不一定显得虚伪,但至少不够真诚 不一定显得苛刻,但至少有些洁癖 洁癖不是不可以,但至少让人难以亲近 当然,邋遢也是不足取的,那会显现出 一颗拒绝秩序、想要茹毛饮血的狼子野心 一块合格的玉米地,应该保持必要的芜乱 切不可像以上的诗行,显得过于规整 一块玉米地,可以方方
回旋曲 岁月,是留在心中的一首苍凉民歌 总有那么一刻,心灵的原野上, 连经过的马匹都会驻足倾听 简单的旋律,犹如那座山 融化于薄雾,消逝于回望的路之尽头 所有生离死别、羁旅行役的唱词 自更古老的歌谣中流落而来 世界的源头亦安身在你的体内 攀过你在风中攀过的阶梯 流过或是喧响或是沉寂的你的枯荣岁月 在某一个心灵变为远方的时刻 让你听见荒芜人世间 以灵魂的炉火逼退寒意的无数先
失牧场记 若尔盖的牧民从冬天打猎 没有路,也将暖火烧至春天 他们不必思忖,城市里流浪的方式 究竟有几种?一种被夜晚安慰, 一种浸泡在发酵物;一种暴食 一种空气震荡于空气, 水震荡于水。 你用寂寞的简笔画,如原始人 在岩石上,写就普遍生活。 天明回到巢穴去——那里 已经蓑草萋萋,像只小兽,你, 舔舐透明的伤口。想起河边 一个孩子牵着另一个孩子的手 温度适中,比冰酒热,比喉
一、写小说很难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刚刚二刷完一部侧写奥斯维辛集中营的电影《利益区域》,简单说,它拍的是奥斯维辛围墙外德国军官一家人的日常生活。巨大围墙内的毒杀和焚烧、一火车皮一火车皮运来的犹太人,这户德国军官一家人所能听到看到的是火车鸣笛声和蒸汽,受刑罚的人的惨叫声,军犬的声音,夜里的焚烧炉将天空变红。最有良心的不过是军官的岳母,她因为被窗外的红色火光惊醒,深感恐惧而半夜离开,给女儿留了一张纸
“好像没有患上孤独症,一个小孩,就难以被写进小说里了?” 有天忽然意识到,自己在用反问抵抗阅读上一个非常具体的不满。近两三年,因为编短篇年选,我从文学期刊上大量读小说。一个显而易见、过于巧合又很容易理解的现象是,如果小说关涉家庭生活的难,如果这家里正巧有个孩子,那么,小孩大概率会来自一种被设置得极为相似的命运——他们患有孤独症,是来自星星的小孩。 这个发现,让我有点心惊。 一、被简化的儿童